咳,咳… 黄色文学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的免翻地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可爱的咳嗽声,你还活着呢。 滴答。 还有感觉吧?身上湿湿的,又很粘稠,还有腥味,究竟是什么呢? 呼。 是血哦。 咚。 啊呀,撞到了桌子腿,好疼。要小心一点呀。 哗啦。 碰倒了花瓶…妈妈会伤心的,这是她最喜欢的花瓶。但是,妈妈一定不会怪罪你的。 沙沙。 摸索着前进,虽然很慢,但你没有放弃呢。 嗒,嗒,嗒… 啊啊,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吗?真了不起。 啪! 不要忘了我的存在哟。 啪! 皮开肉绽一样的痛,意识都要被打散了吧? 啪! 难道说,疼痛反而让你更清醒了吗? …… 活下去。 彩花渐渐适应了仅依靠触觉与周遭建立联系的悲惨处境,求生的欲念驱使着她逃离危险。即便失去了声和光,即便失去了手和足,彩花还是想活下去。不,她比之前更想活下去了。我驻足在旁,手握一支刚刚从扫把上拧下来的空心铁杆,一边狠狠抽打彩花姐,一边惊叹于她在绝境中爆发出的顽强。 以触代视,以感代听,摸索着探求出路。 以肘为手,以膝为足,匍匐着寻找生机。 眼前这位沉默的染血勇者和那个习惯了失败,轻言放弃的悠闲大姐姐判若两人。原来痛苦能让人成长得如此迅速…亲眼目睹和从故事里听来的冲击力果然大不相同,彩花姐现在的模样简直比海伦·凯勒还要鼓舞人心。 还有两步…一步…终于,彩花的手背碰到了大门,只要用膝盖站起来够到门把手,就能到外面去了。外面,外面一定有人能帮助她! 然而… 一顿抽打之后,我握住彩花的脚踝,将她拖回起点。 “不要……”姐姐呢喃着。 身体摩擦着地面,少女能感觉到自己付出的努力一寸一寸地被摧毁,咬牙忍受下来的那些痛苦似乎一瞬间失去了意义。彩花重新陷入绝望,呜呜咽咽地哭了。 是呀,生活总是如此灰暗,没有一丝浪漫可言——我理解彩花想要躲在虚拟世界里不愿出来的心情。我也一度很讨厌生活呢。若不是发现了这样那样可爱的玩具,说不定我也会沉醉在一个个美丽的故事里,醒来时找个安静的地方上吊了事。 想摸摸彩花的头,安慰她一下,可她的头发看上去粘粘的。 “就算成功逃走,也没办法再玩游戏了哟,彩花姐姐。” 可惜她听不见我善意的提醒。我只好用力踢她。少女闷哼一声,痛苦地捂着肚子蜷成一团,可怜极了。对不起呀,要不是有效的交流方式所剩无几,我也不愿这样做。不久,彩花又动了起来,她缓缓调整姿态,朝着有希望的方向重新出发了。 “都是徒劳呢。” 我有点饿,去拿了些吃的,伸直腿半躺在长沙发上休憩、放松,分出一点点注意力守望着血泊里苦苦求生的少女,反正她爬不远。 明明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什么还要坚持活下去呢?留在冷冰冰的世间还有什么乐趣呢?不会是想找我报仇吧,彩花姐性格那么温顺懦弱,能下那种决心吗…… 或许我应该先问清楚,再把她弄聋。 彩花的战斗持续了很久。她遭受的暴行从抽打拖拽变成了刀刺脚踩,有时也会瞄准柔软的部位深深刺入,直至刀尖碰到硬邦邦的骨头。姐姐身上的伤越来越重,呼吸渐弱,行动也越来越迟缓。 还要再失败几次,她才会崩溃呢? 如果这样做,她会马上死去吗? 从这里下手能致命吗? 唔嗯,用开水烫她一下吧。 她好结实啊…那么,这样如何? …… 失去了一切,在地板上痛苦蠕动的江崎彩花有着太强的视觉冲击力,令我惊叹起自己的残忍。我比以往的任何一个瞬间都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过分的事,犯下何等不可饶恕的罪行。 这就是所谓的成就感吧。 姐姐顺利撑过了我的几次危险尝试。只不过,从始至终我都很困惑——难道彩花现在还如此天真,以为我会放过她吗? —— 不知不觉间,彩花已经第五次来到玄关处了。她爬得很慢,却持之以恒。途中,我上楼去她的房间拿过几次零食,一向不喜欢盐味甜点的我也不得不承认芝士威化饼干很好吃。 彩花姐虽然懒,但很爱干净,她习惯仔细折好没吃完的零食袋封口,夹上可爱的小夹子;她的房间乱而不脏,睡觉时身上也香香的,闻不到一丝异味。 因此,对彩花姐而言,浑身血污引发的不清洁感也会是一种痛苦——如果她还能从其他痛苦中分出注意力的话。脏兮兮的濒死少女无比性感,不过嘛,恰巧我也喜欢洁净,与她肌肤相亲之前一定要稍加清洗。我拧开一瓶消毒酒精,朝着遍体鳞伤的彩花姐姐洒了下去。 哗啦。 没有想象中的凄厉惨叫,就连虚弱的鼻吟也没有。 “啊呀。” 我有点意外,随手丢掉了饼干袋,俯身观察趴着不动的少女。 江崎彩花死了。 也是呢。刀伤的出血量已经不小了,说不定还有打击造成的内脏破裂。姐姐爬过的道路踩上去都滑溜溜的,她身上还没脱干净的棉睡衣也吸饱了血,斑驳的客厅地板如同战场一般。 “甜甜蜜糖之彩酱”嘴里满是苦味,趴在地上脏兮兮地死掉了。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她的“一切”都被逐一夺走——家人,希望,自己的行动能力和感官,最后是生命……彩花姐明明没有惹得我不愉快,相反,她乖得很。为什么我偏偏对她这般残忍呢?关于这个我也很抱歉…只是计划的一环。 和杀死女孩相比,我并不是有多喜欢虐待她们,动机也很单纯:想看一看我的小可爱如何面对前所未有的高层次肉体痛苦,顺便犯下更丰富的罪行。没错,只是出于好奇,追求新鲜感而已。姐姐运气很差——我恰巧在这段时间想出这个惨绝人寰的主意,恰巧愿意为之大费周章,无论前一个还是后一个遇害的女孩,都不会经历此等折磨吧。 不过嘛,要深究起来,活着时的苦难挣扎与死后的宁静解脱构成反差,倒也的确是死亡之美的源泉。 辛苦你啦,姐姐大人。这也是为了美呀。 —— 郁郁寡欢,几度寻死而不得,诚惶诚恐的少女终于沐浴了女神的光辉,离开了这个难以接纳她的冷漠人世。虽然路途上有些小小挫折,那一定也都是值得的。 我将彩花抱在怀里,让她枕着我的腿。少女的诸多烦恼早已烟消云散,身体愈发绵软,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了,真是个美人。 漂亮又单纯的大姐姐,好好休息吧。 为了有情调,本来是应该拿热毛巾慢慢替她擦去污垢,可我已经按捺不住了。尸体拖到浴室,扒光衣服草草冲洗了几遍,还没等擦干,我便像只饿狼一样扑在了姐姐身上。 濡湿的长发歪歪扭扭地粘在姐姐额头和面颊两侧,半睁的双眼透过发隙流转光华;粒粒水珠如宝石般晶莹剔透,点缀着深闺少女的雪白肌肤…… 如此绝景,仅仅观赏可不满足。姐姐趴了那么久,一对玉乳有没有压坏呢?让我来检查一下! 就算到了能做我姐姐的年纪,彩花也仍是青春萌动的少女。她的乳房丰硕又紧实,形状饱满如同两个大水滴,竖起来时挂在胸前,躺倒了又会流到两边去,顺着身体和重力的牵引到处滚动,手掌一拍就摇摇晃晃的,甚是可爱。彩花还活着的时候我就上手揉过,现在才死去不久,弹性依旧,只是无论怎样蹂躏,从她口唇间再也挤不出含糊不清的呻吟了。 重新打开热水,我抱着姐姐侧躺在宽阔的方形浴池里,将她软糯的大腿夹在身下,埋头磨蹭姐姐的侧乳和腋窝。彩花好像一个月都不会出几次门,本就娇弱的身子失血之后更是白得发亮。姐姐这种生活方式如果持续下去,迟早会遇到健康问题吧?不过没关系,往后她都可以一直休息了。 水位缓缓上涨,提供着温暖和浮力。我倚靠壁面,让沉于水中的少女趴在我舒展的双腿上,享受她的柔软与顺从。早上还开心玩耍的姐姐,一定想不到自己今晚就会变成软乎乎的尸体,被陌生的坏女孩抱在怀里抚摸吧。如果预见了死亡,你又会做些什么呢?伤心地向大家道别,大吃一顿,然后以最快速度通关那些积攒起来的游戏吗?还是说,你更愿意和家人待在一起,若无其事地闲谈欢笑,轻松度过最后的宝贵时光呢。我双手捧起彩花的头,抬出水面,弯腰吻了下去。 如果清晨的我预见了自己当晚的死亡,那么我会一大早敲开你的家门,杀了你,然后像这样抱着你直到日落哟。 真好呀。上次像这样与尸体共浴,还是去年夏天的事情,和春香一起度过的快活时光宛如昨日。 “不过,今天的玩伴是你哦,彩花花。” 我恶作剧似的按了按姐姐的脸颊,她十分大方地任我捉弄,真是位温柔的好姐姐。 之后,我和彩花又回到床上缠绵了许久,时而按揉拍打少女软乎乎的臀部,枕在上面;时而抓着她的手臂玩起玩偶游戏…… “彩花姐姐,今晚陪小爱玩,开心吗?” “最开心了!”姐姐兴高采烈地舞动双手回应道。 把姐姐的身体搬去卧室花了不少力气,可为了能在柔软的床上和柔软的少女交缠在一起,这都值得。我探索着这具丰盈肉体的每个角落,品味这只御宅少女身上的小小细节。无论是软嫩得令人羡慕的足底,还是那双巧手长久握持游戏手柄而磨出的薄茧,都是姐姐专属的可爱之处。在此之上,那些铭刻着痛苦的新鲜伤痕将彩花姐姐装饰得愈加美丽动人——她身上的每个伤都触目惊心,即使经过全套“触诊”,我也没能判断出究竟是哪一处对少女的死起了决定性作用。 差不多刚好在我玩够了的时候,小秋过来敲门,抱着小纯要和我交换。 “彩花的那里还是完好的哟,送给你啦。” “……嗯。” 等小秋扛走了姐姐,我也想挑战一下横抱女孩,结果证明我连小纯都抱不动。于是我将这份不满发泄在了小纯的尸体上,又抓又咬,牵出她的舌头,再猛击下巴让牙齿咬进去固定住,把那聪明的小脑袋做成了专门舔舐私处用的玩具。 —— [newpage] 凌晨两点三十分,该准备收尾了。 之所以选择工作日前来,既是为了分散目标逐个击破,也因为这个地段从周五开始偶尔会有人喝酒到凌晨才回家,妨碍我们撤离。而作为工作日杀人的必然结果,第二天父母都无法上班,妹妹也不会去学校,很快就会引起疑问,我们在这里多停留一天极其危险。再说,留宿难免要制造大量环境证据,这也是从上一次学到的教训。 话虽如此,我对当时的选择没有丝毫后悔,住在洋子前辈的舒适小屋实在快乐。 地板上整齐排列着四具尸体,两位凶手在沙发上歇息。 “怎样,累了吗?”小秋关切道。 “那可是累得快要死掉了呀。”我十分自然地向小秋靠了过去,倚在她肩上撒起了娇。 “平时的锻炼…” “唠叨。”我柔声打断她。 小秋无言,轻轻搂住了我。 “嗯…我还要布置一下,来得及吧。”我说得很慢,每个字都软绵绵的,带着沉沉的倦意。 “又做这种多余的事情。”小秋的声音也格外柔和。 “正因为是多余的,才快乐嘛。” 感觉自己粘在了小秋身上,已经离不开了。疲劳填满了每一个细胞,倦怠软化了每一根肌肉纤维。就连小秋也纵容我,根本不催我去干活。 “呼——” 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微微睁开双眼,看见的是彩花姐姐伤痕累累的躯体——她为一缕飘渺的希望奋战至死的身影还牢牢刻在我的脑海里。以后的日子,姐姐的那份坚强也会一直陪伴我左右,给予我力量吧。 从姐姐那里得到十二分的毅力,我重新站了起来。犯案要有始有终,休息什么的,等到了牢狱里再说吧! 小秋还没显出疲惫,她穿上整套透明塑料防护服,动作利落地用泡过消毒液的刷子反复清洗所有现场接触物,这个方法好像比我先前采用的“泼洒式消杀”有效得多。 即使我的DNA已经暴露了,我们还是要清理痕迹,降低被警方怀疑是协同作案的可能性,至少也要隐去 “四季”参与其中的事实。为此,我们使用完全相同的凶器,小秋也尽可能改变自己的风格,不在尸体上留下齿印和其他“专属痕迹”。 本来,像我们这样的深度犯罪者想要彻底抹去个人风格几乎不可能,但这一次水纪提供了关于“四季”的警方内部资料,所有被他们归为“四季”行凶特征的现场迹象已经一一列出,小秋只要对照着清单去回避那些显著特征,就很难被关联起来了。 尸体众多,打扫已经足够费时费力,几乎没有拆分的余裕;何况家里的雪晴大小姐还没吃完,冰箱空间紧张。综合考虑下,我从姐姐和妹妹身上最好的部位各取大约一餐用量的肉,装进两个带标签的小密封袋,剩下的都用来布置场景——完整的人体外观恰恰是我需要的。 我们把江崎姐妹从二楼扔下去,刷洗干净,大致摆好,用速干强力胶连接和固定她们的肢体,制作理想的造型。我和小秋披着雨衣,全副武装,小心翼翼地往她们仍然漂亮的身体上涂抹胶水——要是粘错了地方,分离时恐怕要带下一层皮来,那可就不好看了。 我要用她们的身体向世人展示无与伦比的爱与美。 —— 江崎家的诸位深爱着彼此,仅仅透过文字和寥寥几张照片便足以体会那浓浓的爱意。要让这亲情升华,达到史无前例的全新高度,对于Freya而言无疑是一项挑战。 亲情是人类艺术经久不衰的主题,但我相信,它其实不像人们歌颂的那样单纯美好。由血缘身份构建起的感情,总是有些地方不纯粹,不完美,不浪漫…为何如此?为什么我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首先审视亲情的本质。家庭的构建带有强迫性,它既非依照个人意愿组成,又不可随时任意解散;它作为一种基本结构,承担着支撑社会运转的功能;它是个建立在生物本能、文化和契约之上的实用组织机构。 在此之上,多数人并不思考自己爱的究竟是家庭成员这个人“本身”,其个性,信念,价值,品格,理想……还是其身为家庭成员的“身份”,他们只要相信对方和自己有血缘关系,就会承认彼此间亲情的存在;即使对家人“本身”不满,也要认同那不可动摇的亲情关系,给予家人天然的信赖。这有什么道理可言呢?如果我们对一个人兴致寥寥,仅靠“出生”这一陈旧的历史事实来维持关系,那么这种以形式而不是质料为对象的亲情究竟还有何意义呢? 很简单,它有实用意义。 实用……没错,这种关系过于实用了! 家庭成员之间原生的利害关系干涉了个体的自由意志,挤占了属于审美的空间。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由利害主导时,那关系更像是束缚,再没有舒适和崇高可言。 幸运或迟钝的人并不深究,可是当我感受到那仅剩的实用意义时,亲情的美感便失去了。 “说到底也只是各取所需。” 故事里,银幕上,家人总是那么宽容亲切。家代表着美好,视亲人如珍宝,将组建家庭视为生命中最重要事业的人占绝对多数。证据就是,当“家”或“家人”脱离其本意,被用来比喻某些非血缘的人际关系时,从来不会带有贬义色彩。 可现实中,抱怨才是家人们的日常:亲情脆弱,价值相左,利益纠纷,争吵偏见,过度管教,专制蛮横,谎言背叛,暴力,虚荣,支配,倦怠,不切实际的期望,或是完全不抱任何期望……如芥川所言,人生悲剧的第一幕始于成为父母子女。 子女卑微,可为人父母也未必是幸事。繁衍后代作为一项耗资不菲的事业,它的情感收益相当因人而异,风险却不低——谁能保证自己的孩子不会是蠢货,怪胎,恶棍,或者出意外死掉呢?完美的我无法容忍这诸多不确定性,更不愿与那充斥着不确定性的陌生孩子扯上利益关系。 不过嘛,我还是非常珍惜由家人给予我的,享受生命的机会。只是不知他们能否为女儿是个坏蛋这件事感到自豪呢。 正所谓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究竟怎样的艺术能填补亲情的天然缺陷?我冥思苦想。 古典艺术家们描绘家人一同劳动,共进晚餐,或是母亲为孩子织衣服的场景,就表达了亲情的美好,似乎浅尝辄止,好像还有提升空间——比方说,哺食织衣的母女关系,肯定不如舌吻做爱的母女关系那般深切吧? 多么纯粹,多么叛逆,多么自由奔放…… 一会儿工夫,江崎一家以极为亲密的姿态陈列在了长沙发上:姐姐坐在妈妈身后,头依偎在妈妈肩上,两腿揽住妈妈的腰,双臂从妈妈腋下伸过,揉捏着妈妈的乳房;妹妹跪在沙发前,双手分开妈妈的腿,身子向前探出,埋头亲吻妈妈的私处;妈妈被女儿们夹在中间,垂头瘫坐,任她们嬉戏;爸爸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电视。 “好美的雕塑呀。”我赞叹道。 “…乱伦吗。”小秋的反应照例慢了半拍。 “正是!” 母女之恋,就像我与同性尸体发生亲密关系一样,全然没有任何实用意义——比这更无意义的事情几乎找不出一件。 这便是不受利害关系妨碍的,纯粹的美好。 我举起相机为他们拍摄全家福,拿出画笔在墙面留下字迹。 “より純粋、完璧、美しいになる。” 更纯粹,更完整,更美。 大家喜爱的江崎一家在今天合为一体,她们的美也因此得到升华。 —— 短短的一夜,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被彻底抹除掉了。行驶在回家路上,想想整件事的起因,一切还像做梦一样——让我心心念念的莉布丝公主,她的本体如此幼嫩活泼,那小小的胸膛竟能“胸怀天下”…… 那样一位天才少女,如今变成了一块肉。曾经拥有的巨大潜质——学识,性情,品德,理想……都不复存在,江崎纯花的价值在她死亡的瞬间彻底消失了。如同中原街道上深夜依然繁忙的车灯,历史也不会因小纯的死而停止流动,只不过后面的故事都与她无关了。 “江崎纯花史”就此完本。 当然,所谓价值消失也只是对人类社会而言,我个人十分珍惜她遗留下来的躯体和所有关于她的美好回忆。可惜我也留不住她的肉体,小纯引以为傲的天才头脑很快就会被微生物蚕食殆尽,化作一滩没有形状的生物垃圾,再慢慢分解、重构,滋养更多脏兮兮的小生命吧。历史上,遭人杀害后尸体喂了老鼠的公主也不少,我相信小纯不会寂寞的。 “真愉快啊!”我直抒胸臆。 坐后排的小秋没理我。她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对聒噪的外物不感兴趣。 至此,我和小秋的首次血腥约会也圆满落幕。目标由我选定,奇奇怪怪的要求也提了不少,小秋就像跟在大小姐身后任劳任怨,专门解决麻烦的管家一样。如果直接询问她这样做的理由,小秋会说她做事要比我稳妥得多,这样对两个人的安全都有好处。对此我竟无法反驳,很不甘心。 怀着感激之情,我开始期待下一次约会——那将会是“四季”的主场。 到了家,我们收拾妥当便睡下了。那一天是4月10日,那时的我没有想到,江崎家重见天日会是足足一周之后的事情。一个家庭宛如一座孤岛,能从世界上消失如此之久而无人问津,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的无缘和淡漠令人窒息。 我也休息了一周,才拿起笔写下这篇日记。梳理回忆真是件苦差事,如果我也可以方便地记录生活,就像最近流行的视频博客那样,或许能省不少工夫,观众应该也挺多的吧。 开玩笑的。 时至今日,那桩灭门惨案终于为人所知,相信很快就会引发新的讨论。真是既期待又紧张呢。 —— 那天睡醒之后小秋就回家去了,我则埋头于玩乐和学年初的琐事,一直拖到今天才约了她来一起回味事情的经过,召开江崎家料理品尝大会。 “这是?”小秋无意间看到了我书桌上一只小塑料杯里盛放的两粒白色“小石子”。 “小纯的虎牙,用钳子拔下来的。” “你还真有想象力。”小秋拿了一枚,仔细端详着。 “可爱吧。” “品味稍有提升。”小秋点头道。 “还有这个,”我拉开书桌抽屉,从里面拎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粉红色椭圆状电动玩具,“这个是姐姐的。” “前言撤回。” 这一次,包里没有装很多肉,我借机收集了许多其他东西,包括衣物,头发,小纯的书,还有善子的结婚戒指——那上面有颗耀眼的钻石。 钻石暂且扔在一旁,几天里陪伴我最久的是彩花的掌机。她的游戏都是万里挑一的精品,我玩得昏天黑地,有几次还把它带到了教室。浩如烟海的游戏库存中,一款名叫“森林庄园”的热门休闲作尤其吸引人。玩家扮演的自定义主人公在神秘森林中冒险,收集资源,建立自己的专属“领地”。姐姐的庄园漂亮得如梦似幻,每一寸土地都经过了细致雕琢——不仅要投入大量心血,一个美丽的灵魂也必不可少。 自然,我接手了姐姐苦心经营起来的家业,代替她成为了那个自信的白发女孩,掌管着花上几天都逛不完的庞大庄园。不知这些可爱的小动物管家有没有意识到亲爱的主人被调包了呢? 要问有什么更残酷的折磨方法能超越肉体痛苦,现在我能想到的就是在彩花面前删掉她的游戏存档了。不过,即使是我也还没过分到能做出那种事的程度。 “说起来,小秋当时是怎么和妹妹玩的呀?” 我想起小秋把妹妹的尸身还给我时,那上面几乎找不到她留下的痕迹。 “…进行了体表检视,四处摸了摸。”小秋明显犹豫了一下。 “诶诶,摸了哪里?”我马上来了兴致。 “你今天格外端庄美丽哦。”小秋笑盈盈地看着我。 “哇,好开心!买下这件衬衣真是太好了。听说它的面料是从……” 见了小秋那副“再问下去就别想活命了”的危险笑容,我只好暂且作罢。 夜幕降临。经过女神的巧手,几道精致料理整齐漂亮地摆在白瓷盘里,呈上餐桌。 “终究还是没有采用把女儿放回妈妈子宫这样的恶作剧呢。”我夹起一片姐姐放入口中,脂肪的肥美浓香在舌尖化开。 “你做的那个不也类似。” 小秋饿了,说话时眼睛直盯着那盘烟熏宅女火腿,好可爱啊。 “还是很不一样的啦。”我抿了一口凉水还原味觉,转而品尝嫩滑可口的清蒸小公主。 公主的童话还没有结束,她只是被永远囚禁在了我的血肉里。也许有一天,我会带着公主到处旅行,满足她的愿望也说不定。 “布拉格啊……小秋想去吗?” “唔,可能是不错的消遣。” 小秋很有兴趣。 饭后,我们半躺在熟悉的沙发上,啜饮熟悉的红茶,收看熟悉的凶案报道,连记者小姐都是熟悉的那一位。 荧幕上,几个装着尸体的黑口袋被穿制服的人陆续从屋子里抬出来,气氛沉痛肃穆。我在镜头一角发现了同样沉痛肃穆,正在向人问话的水纪警官。 “呐,小秋,你知道什么是幸福的本质吗?” “是对比吧。”小秋淡然道。 没错。和我一样高贵、漂亮的孩子死掉时的苦痛带给我的鼓励胜过千言万语——经过这般对比,我简直就像世上最幸福的女孩。 是呀!美食果腹,淡茶清心,鸟鸣悦耳,春夜怡人。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一会儿陪小秋去散散步吧。 窗外,樱花飞舞。 —— 第6章 森川爱的日记(五) 2018年5月2日 森川爱,20岁。爱好是摄影、烹饪和写作。 一般印象里这样的“雅趣”与电视之类的大众娱乐并不相容,但我最近开始觉得电视很有趣。 诚然,大部分电视节目都很无聊,可也有少数饱含知识与洞见。 从电视上可以看到我所不知道的生活图景。乡下家庭种植蔬菜、养鸡和钓鱼,与邻居交换食材,节俭却精致的日常。想到我自己在这座钢铁丛林大都会的每一次狩猎与饱餐,就不能不与亲手劳动获得食物的农人生活发生共鸣。 从电视上可以看到令我着迷的科学知识。当医生讲到“脾脏是柔软脆弱的器官”时,我便忆起将它捧在手心时的美妙触感……越是了解人体的奥秘,大脑的复杂,就越是感到杀害女孩、毁坏她们身体的犯行罪不可恕——那么精巧、独特、珍贵的肉体和思想就在自己手中那样轻易地浪费了。 从电视上可以看到世人的希望与幻想。若是缺少了这些经验材料,我将无从知晓他们珍视什么、爱惜什么,自然也做不到那样准确又彻底地亵渎他们的信仰和愿望,把他们激怒。 像这样,电视为我带来许多快乐。不过,所有电视节目里面,我最不想错过的当然还是和自己有关的新闻。 不知是少子化的严峻局面令大家格外怜惜后代,还是我对家庭关系的阐释与呈现触怒了保守大多数的神经——或许两者皆有吧。总之,发生在江崎家的事件影响极为恶劣,以至于国会出现了“为制止犯罪而架设覆盖所有公共区域的监控系统”的意见。 那样的系统会是个大麻烦。所幸这些意见距离实施尚且遥远,批评和反对的声音层出不穷,“全民监视”一时间成了大众讨论的热点话题,人们为治安和隐私权的冲突而烦恼,既不希望受害者增加,又拒绝向政府妥协,任由它扩张不必要的权力。 【警察无能,凭什么让民众承担?】 【之前就想问了,这种事件连细节都要报道出来不是对受害者很不尊重吗?】 【早该监视起来。上个月我还丢了钱包,可恶的小偷!】 【我本来是反对的,这次也太过分了吧,居然对那么温良的一家人下手…真的必须采取措施才行吧?】 【小时候受过虐待吧,太扭曲了。】 【讨厌家庭的话自己孤独着死掉就好了啊,为什么要祸害别人???】 【畜生——我本来是想这样说,可仔细想想,好像畜生都不会这么邪恶。】 …… 无论哪种立场,参与街头采访的民众反应都难言从容。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与共犯一起闲坐于工作日午后空旷的度假餐厅,大口吃着采自法国西部滨海夏朗德省的牡蛎。 “看呀,小秋,他们真的好讨厌我们呀。”我盯着一旁的公共电视屏幕,目不转睛,想诱使小秋打听详情。 “你不就想看这些嘛?”对面的美人悠然自若,端起高脚杯慢慢啜饮白葡萄酒,似乎毫无兴趣,要和我那“怪诞的”犯罪撇清关系。 “也是呢。你说,为什么大家如此在意针对小孩子的暴行?” “家庭和幼崽是多数成年人的价值核心。嗯,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好几回了吧。” “明明杀婴的传统广泛存在于人类社会的各个历史阶段呢。” 小秋放下酒杯,看着我的脸,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从桌上拿起手机划了划,摘下一只无线耳机,放在手机上面一起递给我。 屏幕里正在播放一则谈话节目,我塞上耳机。 “犯人无法理解正常的亲情,于是将它扭曲成自己能够理解的丑恶形状。”专家模样的西装中年男人侃侃而谈,“此人从未经验过父母爱那样温暖、令人安心的感情,真是可怜。” “是的。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想必很缺乏安全感,对周遭产生如此敌意也就毫不奇怪了。”好像是主持人的成熟男性附和道。 啊啦,那个不懂人心的小秋不但注意到了我爱看的东西,还认真保存下来讨我欢喜,这可值得大摆宴席庆祝。 “可怜…确实如此呢。”一位女嘉宾诉说起自己的疑虑,“对他人漠不关心的社会心理,畸形的成长环境,公共教育的失败,最终孕育出恶魔,我们是否也负有责任…” “但是啊,”专家先生沉重地叹息,“无论有着怎样的借口,也不可原谅…” “他们这样说呢。”小秋闭着眼睛小口品酒。 “是呢,我好可怜呀。呐,小秋,抱紧我,给我点安全感吧!” “…现在不行。” “呜呜。” 水纪要是看见这段节目,不知会乐成什么样。等下转发给她看看。 “怎样,之前说的那件事,明天就做吗?” “小秋真是着急呐…好吧,就定在明天早上。” 盘子差不多空了,见我放下餐具,小秋便拿起外套,一副准备动身离开的样子。 “等等,等等,还远远不够呢。”我摆摆手稳住小秋,目光转向不远处的侍者,“小姐,这边还要碳烤松叶蟹,炸牡蛎和淡煮金目鲷,晚点再上小份草莓帕菲。小秋呢?” 小秋无声地叹了口气,追加了一杯日本酒。 饭后,我们来到户外用品商店,挑选做那件事需要用到的装备。 “大约这个感觉,好看吗?”拉开试衣间门帘,我身穿浅灰透气长裤和鲜绿色风衣,脚踩一双蓝白跑鞋,轻盈地转了一圈。 “嗯…”小秋沉吟片刻,忽然伸手摸向我的腰侧,害得我脸红心跳。 “面料还可以,只是有些贵了,本来的话……” “买了。” 货架上五彩缤纷的速干上衣和运动内衣向我释放出诱人的新鲜感,可我懒得一一试穿,抓起来看看尺码,比划两下便随手丢进购物篮。腰带,短袜,斜挎胸包,再拿上几种新口味的蛋白巧克力棒。即使知道它们没有看上去那么好吃,总还是忍不住要尝一尝。 一共是三万七千二百日元。 “这些都打算用上吗?”小秋问。 “是为了仪式感啦。”我钻进车里,把鼓鼓的大口袋扔到副驾驶位。 “资金浪费。” “钱花得还没命快,那才是浪费。” “……愚蠢。” “我等俗人的嗜好,秋大小姐不会懂啦。” 说好我来结账,小秋还是只买了两根尼龙绳,不知将来会捆在哪个女孩身上。 调整坐姿,将安全带与卡扣连接,发出“咔哒”响声的这一会儿功夫,我已安排好了后半日的游乐:送小秋回家,顺路到学校听两堂课,晚上就去江东吃果木炭火烤牛排,说不定还能看一场电影,然后早早回去睡觉,为明天做准备。 —— 一走进教室,背对着后门的夏帆立刻转过身来,招呼我去她旁边的位置入座。真是搞不明白,隔了十米远,她竟那样迅速地感应到了我的存在,简直像小动物一样机敏。天主保佑,这样的孩子可千万别让我在行凶的时候碰到。 “哟,下午好呀。”我朝夏帆打招呼,视线则被坐在她身旁的华服美人吸引了去。 “贵安。”华服美人向我问候。闪亮的水蓝色长裙勾勒着纤细腰身,披肩下伸出雪藕般修长白皙的手臂,整齐收束的裙摆随着上身的动作微微摇晃,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她有时会像这样穿着演出服就从排练场地跑来上课,不过最近忙碌得很,有段时间没来教室了。 “好久不见,香子。这次是?” “奥利维亚。”美人故作认真地撩起侧发,流露出高傲却不惹人嫌恶、热情而自由的奥利维亚的神韵。我看得入迷,没有注意到静悄悄占领左边空位的女孩。 弥生将她冰凉的手轻轻放在我的小臂上。我没有叫出声,可着实吓了一跳——也许因为心虚。 “爱…还真是喜欢那样的打扮呢。那我也…” 弥生的低语被崭新的招呼打断。 “呜哇,大家都在呀!” “久疏问候。” 彼此牵着手,自然地加入进来的这一对好朋友,是中野百合与岛村美绪——伶俐活泼的那个是百合,淑雅端庄的那个是美绪。百合的身材比美绪娇小许多,声音银铃一般清脆悦耳,说起话来吟咏似的婉转悠扬,宛如纯洁率真的童声歌唱,每次听到都让我很愉快。 “照这势头,大概悠季也要来,提前给她留个空位吧。”我提议。 “多久没像这样齐聚一堂了呢?”香子感慨。 “就是说啊!”夏帆那兴高采烈的样子,简直想要把每个人都拥抱一遍。 种种原因,我最近很少翘课,三三两两遇见熟人不足为奇,像今天这样的规模却是罕见的。真怀念呐。弥生也很愉快,她低着头,藏起害羞的笑容。 “君岛同学才是,令人格外想念呢。”美绪礼貌地寒暄,我们都知道她的意思是:“香子,你以为每次大家都聚不齐是谁整日缺席的缘故呀?” “之后一段时间内我会好好来上课的啦。”香子看来陷入了不得不保证一定程度出勤的境地。 “每次都这样打扮吗!”百合对那身演出服兴致勃勃。 “不会不会,”香子无奈摆手,“只是偶尔啦,偶尔。” “话说,有没有感觉,视线超集中啊…”我压低声音说。 教室里面无论前排还是后排,胆大的同学直直盯着香子看,害羞的同学时不时瞥上两眼,以她为中心,我们分担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注意力,真是要命的氛围。弥生躲避箭矢似的埋头于书本,她心里一定在嘀咕着“人类真讨厌”或者“想变成石头”。 “抱歉,各位。我没想到大家都会来…”香子真的很抱歉。她有着生来便是人群关注焦点的从容和善于体谅他人的优良品性,凭借这些赢得出众的人气,在校园里享有相当的声望和人脉关系。 “哎,就算咱们不在,偶尔也考虑一下夏帆帆嘛,整天让人家孤零零去上课!”百合替伙伴打抱不平。 “夏帆没事的。”香子伸了个自在的懒腰,望向身旁的老相识,“她才不在乎呢。” “诶嘿嘿。”夏帆回以开朗的傻笑,真是悠闲得令人羡慕呐。 教授走上讲台,喧闹的教室安静下来,几乎同一时刻,七濑悠季夺门而入,焦急地寻找座位,我连忙招手唤她,夏帆干脆喊出了声,悠季从前门一路小跑过来,教室的视线又一次汇聚在我们身上。 还没上课,可怜的弥生便承受了如此激烈的附带损伤,我除了揉肩安慰别无他法。 —— 学部选修课“社会思想史”由一位头发花白,态度从容,语速缓慢的教授主持,每堂课先讲40分钟的单元内容概要,接着便由各学生小组自由讨论,临近结束时邀请部分小组进行发表。 不要求提交任何研讨记录单,课后发表也以自愿为原则,这门课的研讨很轻松,很受欢迎。学生小组如果难以自行确定研讨的题目,可以从教授准备的题目当中选择——多数小组都会这样做。 像所有会议一样,课堂讨论也需要主持。我们七人当中,担任seminar host的几乎总是我,记录工作则由大家轮流负责。 所有备选题目之中最简短也最神秘的一条捕获了我的伙伴们的好奇心:快乐的本质。 “这个绝对是开心的话题呢,就选它了!” 太天真了,小百合。 “那开始吧。从百合开始顺时针发言如何?”我悄悄将弥生安排在最后,沐浴着她感激的眼神。 “唔,快乐代表着喜悦的心情,”百合停下来想了想,“逛街玩乐的时候,还有唱歌的时候,会产生的那种心情!” “我同意百合的说法,快乐是我们做喜欢的事时产生的美好心情。尽管,每个人喜欢做的事情不尽相同,快乐的感觉大概是相通的。”美绪中规中矩地发言。 “快乐是我们把幸福带给他人时,得到的回报。”不愧是悠季。 “快乐是欲望的满足。”香子坦言。 “快乐是今日的满足和对明日的期待!”夏帆一如既往。 然后轮到我。 “嗯…”我捧着笔记本,念出刚刚写下的回答:“我们所说的快乐,其本质是一类生理反应,一系列能够引起个体对其触发源的期望和追求的生理现象,造成‘快乐’,或者说快感这一生理反应的原因多种多样,但结果近似,都是由身体自发授予的某种快感‘奖励’。这种奖励的‘目的’——如果一定要这样说的话,是促使个体反复做出能够产生快感的有益行为,这些行为维持着个体的生存和繁衍。” “譬如说,”我继续卖弄从小秋那里得来的知识,“甜味食物蕴含的快乐,源于其中糖分等营养物质的富集。正是我们身体对营养物质的需求,最终反映为特定味觉带来的快乐……” 一阵沉默。 “像是爱的风格呢。”夏帆感叹。 “但一味诉诸科学的话…”悠季的自言自语。 “描述很具体,解释力又强,不是挺好的嘛。”香子表示认可。 “可是,这么说,我们和动物岂不是没有差别嘛!”百合抗议。 “哎呀,难道有吗?”香子反问。 “我…” 弥生一开口,大家都安静下来仔细倾听。 “我们的快乐,感觉不会像其他的动物似的,那么简单。应该要复杂许多…我相信如此。” “对呀对呀,我们喜欢唱歌,喜欢漂亮打扮,又是为什么呀?”百合急切发问。 “这个我知道。”香子愉快地打趣,“鸟儿啼鸣,孔雀开屏。” 百合还想说点什么,可一时又想不出来,只好委屈地嘟起嘴,大伙都笑了。 “类似的例子还有许多,”我接过话茬,“比方说,我们引以为傲的社会合作和利他行为,在自然界的小生灵当中也并不稀奇哦。” “啊,好像确实如此…”悠季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好像不是那么想要快乐了…”美绪揉了揉太阳穴。 关于快乐的其他解释倒不是没有,比方说宗教类的形而上学。可惜在场者之中还没有上帝的信众,那部分观点自然被忽略了。 至此,讨论已经可以圆满结束,只不过得出了令大家灰心沮丧的答案。这里还是按照一贯做法,将议题稍作延伸吧。 “我说,咱们要不要列举一下快乐都有哪些来源呀?” “好呀好呀!”立刻赞同的是百合。 “我也想知道大家平日都是怎样寻欢作乐的呢。”香子故意作着引人误会的发言。 “我先说吧!”夏帆跃跃欲试,“我认为快乐的来源乃是目标的达成。我们的生命也就是追逐着一个又一个目标的过程。正如我们刚才抵达的结论那样,快乐是我们的身体为我们目标的达成而授予的奖励,它能激励我们持续前行。对了,心理学上的需求层次实际上也是一座目标塔对吧?人们沿着塔上的一个又一个目标不断攀爬,向着最顶端…” 与夏帆相对的,悠季从另一方面提出观点: “换一种方式理解的话,需求的塔也可以看作消除不适的塔。譬如说,我们的生理需求即是对饥饿寒冷等生理不适的消除,安全需求的实质是将不安全消除,爱与社交需求是消除孤独的需求……最顶端的自我实现,则是对人生的无意义的消除。” 然后是香子: “夏帆的目标达成论和悠季的不快消除论都很有说服力,可是,我们从艺术当中欣赏到的美所带来的快乐很难认为是目标达成或是不快消除的结果吧?” 受到质疑的两人重新陷入沉思。我接着说: “感官刺激,和这种刺激引发的知觉体验,也可以说成是某种意义上的信息输入——它们是快乐的直接源头。只是乐曲、画作和故事引起快乐的过程,似乎比吃好吃的或是泡温泉这样直白简单的快感要来得复杂些。” “稳定与安全感是快乐的来源。”美绪似乎决定顺着直觉回答,百合则发展了好友的观点,得出更完善的结论: “快乐是理想状态的到达与停留,反过来,所谓不快就是个体想要保持的这种理想状态的终结。” 香子又说:“快乐是掌握着诸多可能性,条条宽阔道路在眼前延展开来,任由自己选择的状态,选项越是多得眼花缭乱,也就越快乐吧,我想。” “啊,你是说钱吗?”夏帆插嘴。 “嗯……微妙地不太一样?我是说,自由与选择权也是快乐的来源。”香子难得认真地应对这种玩笑。 “意义的寻觅过程及其发现是快乐的来源。”悠季展露哲人气质。 “哎,其实长久地待在可以依靠的人身边,就是最快乐的了。”美绪如此感叹,弥生也安静地点了点头。 “哈哈,美绪真是单纯又浪漫。”百合笑道。 “你也别无二致。”美绪文绉绉地骂了回去。 如果继续像这样各抒己见,大家很快就会感到无聊。此时抛出有争议的论点,让讨论热烈起来,是主持人的份内工作。 “快乐最主要的来源,是差异和对比呢。”我用相当笃定的语气立论,“即是说,我们的快乐大多源于自身相对于他人的优越感。你们看,人很少为境遇比自己更好的人感到高兴,却总是对境遇不如自己的人感到怜悯——这种怜悯想必十分甜美吧。” 大家都紧张起来,对我后面发言有很不好的预感。 “目睹不幸者的凄惨模样的瞬间,在我们深处爆发的善意与爱心,究其本质,或许正是对自身优越处境的认知强化也说不定,虽然我们喜欢称之为负罪感、责任感等等,可谁能否认,那高高在上的‘侥幸’美好得让人欲罢不能呢。所谓成就、取胜、荣誉之类,更是些专门构建优越与独特性的欲求。还有呀,任何描述快乐的形容词都有相对性,每当人们谈起幸福,他们的意思是比别人要幸福;富裕的真正含义是比他人富裕,若没有对比,这些词汇也就失去了意义…你看,不是都说,人只要长时间不与他人交流就会疯掉嘛,那会不会是因为失去了对比的对象,从而失去了一切快乐呀。” 听众陷入沉思,我则肆无忌惮地说下去: “快乐源于对比,手段又岂止是让自己得到更多那么简单,时常还要用他人的不幸来衬托自己的幸福。有这样一个故事:上帝对一位农夫说,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但你的邻居将得到你所得的两倍。农夫想了想,终于回答:‘请拿走我的一只眼睛’。” “好过分。”弥生低语。 “倘若真是如此,人类便无可救药呢。”香子叹气。 “也别那么绝望嘛,世上姑且还有独自一人就可以变得快乐的方法哟,唔,吸食麻药什么的。” “喂喂。”夏帆急忙对我的胡言乱语加以阻止。 在旁人眼里,说出那番话的我或许像个将剥削、掠夺、欺侮弱者的恶行正当化的利己主义坏蛋。只有亲近好友才知道,我的真实看法并非讨论时所表达的那样,此番发言的目的只是给她们出个难题。 毕竟我的善良本性可是被大家深深相信着呢。 “啊呀,我知道了。”美绪和我交换了一下眼神,“接下来的推论是,由于快乐是由不平等导致的,那么不平等将长久持续下去,注定如此,永远如此。” 真是敏锐,总结得比我还要透彻。 “我们的天性始终是追求快乐嘛…”百合也领会了我们的意思。 “‘维持不平等’的必然性吗,非常的资本主义呢,不愧是森川。”悠季饶有兴味地发表评论。她的斗志完全燃烧起来,在笔记本上酝酿着自己的观点。 香子这边则是欲言又止。她大概已经想到了什么,只待重新组织语言。夏帆和弥生也努力思考着,从那苦恼的表情来看,这次好像把她们给难住了。 没有人愿意接受如此令人失望、迷茫的推论,大家都很乐意施展才能,试着推翻它——最理想的讨论莫过于此。 安静等待了两分钟,第一位挑战者是香子。 “我认为首先还是要对快乐做一些区分。快感不能等同于所有形式的快乐。你看,从美食当中获得的快感与农民丰收的喜悦之间有着某种更本质的差别。不管是父母对子女的期许,还是个人对集体的归属和荣誉感,更高级的快乐是自我实现的结果,且要更加深远和持久。而对比——用心理学家的话说——产生的优越实际上是自卑情结的产物,依赖对比对象而获得快乐不过是贬低他人带来的短暂快感。总之,这种快感要么是因为不敢面对自身缺点而必须通过对比来让自己获得信心,要么是因为自我严重膨胀,用对比结果来‘证实’自己的偏见。这种病态的浅薄快感无论如何不可能长久,对比终有尽头,其结果无非有二:虚荣的自信在面对现实时垮塌,或是在偏见中彻底迷失。” “啊,香子认为快感和上位快乐的区别在于,快感是即时获得,且需要不断提供引起快感的刺激物才能维持下去,而快乐将会长久停留在意识当中,甚至塑造人的性格,对吗?” “确实如此。”香子热得脱下披肩,轻轻扯了扯稍有脱落的雪纺肩带,“理想实现的快乐通常能转化成自我肯定,如果不能,那就只是快感罢了。” “获得自我肯定的主要途径又好像正是差异和对比呢?”我一边反驳,视线却被那香艳动人的粉肩吸引。 “的确。不过,我认为依靠对比获得的那些愉快感受较之自发、独立实现的快乐要更加虚无和不稳定,转瞬即逝。而只有‘成为理想的自己’才是始终坚定,可以清楚衡量的目标,它的实现才会化为最强烈和持久的喜悦。” 香子质疑这种由不平等孕育出来的快乐在“质”方面的优越性,挑战将它视作快乐主要来源的论调,安慰着因为发现了快乐的无意义而变得消沉的人们。 “真是有力的论述呢,非常漂亮。”我由衷赞叹。 “虽说我完全同意香子的发言,”悠季说,“不过还是有一点想补充的。” 我彬彬有礼地抬手表示欢迎。 “我同意森川同学的基本前提,即快乐的标准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对比,毕竟只有存在概念上的对立,才能明确概念自身。” 悠季停顿了几秒钟,拿起笔记本稍微整理思路。 “嗯…任何一个概念都需要与他者对比来明确自身。但是,快乐的参照物不一定是不幸的他人,还可以是自己。正如香子所说,我们的目标是成为‘理想的自己’、‘未来的自己’,这一目标的首要参照物永远是‘不理想的自己’、‘过去和现在的自己’。” 悠季用更具理论性的方式复述香子的观点,作为引子。 “我要说的第一点是,快乐源于对比的这种论调混淆了快乐的标准和快乐的来源这两个议题。快乐之所以成为快乐,很大程度上确实来自于与不快者——可以是他人也可以是自己——的对比,这个标准虽然确立了,但它完全可以不是快乐的来源。我们通过了解何为不快从而定义快乐,但我们不需要再重复地制造这种不快,来得到快乐。” 并不试图粉碎对手的观点,而是习惯于拓宽路径,提供另外一种选择。从论辩中能感受到悠季同学表面披坚执锐,深处却温柔如水的特质。 “所以悠季认为,快乐的来源实际上还要丰富得多?”我问。 “是的。那就不得不说到人类的互助习性,也就是人类社会赖以维系的基石——共情能力。我们乐意帮助他人,从这种利他行为得来的积极心理反馈是人际关系的粘合剂;它并不是居高临下、只针对弱者的、傲慢的怜悯态度,恰恰相反,这份快乐真诚而且自发,不需要任何训练。看到他人快乐,我们自己往往不禁也会变得快乐,特别是当自己使他人快乐,得到他人喜爱的时候。根据以上两点,我认为森川同学的说法是片面又独断的,我们面对那些不公正、不平等时也绝非束手无策,因为我们有着战胜这些诱惑,拥抱普世的仁爱与安乐的潜质。” 悠季驳斥了不平等本身,以及人类为了追求不平等而互害的行径作为快乐来源的唯一性,又进一步描绘出“借助根植于我们本性之中的善意,实现人间天堂”这样温柔的理想愿景,鼓舞着因为发现了快乐的罪恶而变得内疚的人们。 大家纷纷颔首。在我看来,人类是被集体生活的需求“塑造”,或者说“打磨”成能够高度共情的物种的…但悠季描述的也都是事实。这场论辩中,我只不过是扮演大家的敌人而已,从没有想过要取胜,何况牵扯太深会暴露我的残酷和自私。这里更聪明的做法是撤退投降,抛弃预设的立场。 “哎呀,完全被打败了呢,悠季同学。”我摘下主持人的认真面具,欢快地撒起了娇,“说得很对,有相当大一部分人类快乐来源于互助。一个证据是:我们有着强烈又广泛的互助倾向,这种倾向绝不仅仅是理性的、利益导向的,而带有浓厚的感情色彩——这说明,我们的身体和精神的确存在着某种更本质的构造,引导人类关心、爱护彼此,从中得到超越所有付出的喜悦。” 就像我热衷于帮助女孩脱离生活的苦海,从中得到至高的喜悦那样。 “嗯嗯。人类固然有绝望的一面,但同时又充满了希望。我们的使命难道不就是与绝望对抗,抓住那希望吗!”悠季也不再诉诸辩证法,而展现出演讲者一般的感召力。 紧绷的思辨氛围慢慢融化,大伙都放松下来,悠季也非常高兴,看得出来她格外重视这场讨论,也很期待我们的认同。 “或者可以这样认为,”百合灵机一动,“人们对于差异和对比的兴趣也只是激励自己不断进步,提高自我追求的另一种善良属性。” “百合很喜欢给人类开脱呢,哎呀这个该不会就是浪漫的少女情怀吧。”香子扑哧地笑了起来。 “喜欢人类有什么不对嘛!” 那之后,闲聊又继续了好一阵子。夏帆责备我坏心肠,提出这种问题给大家压力;美绪夸奖香子和悠季的聪明才智与正义感;弥生为自己在讨论中插不上话感到自卑,如往常一样寻求我的安慰。 讨论时间结束。香子拿出舞台上的本领,把讨论中扣人心弦的矛盾冲突和高潮时的峰回路转融入叙述,做了一通精彩的汇报发言,给教授和我们都留下深刻印象。 “怎样,不去哪里聚聚嘛?”我问。 “去呀去呀!” “冰淇淋怎么样?”美绪提议。 “好啊好啊!” 个性斐然的女子会,唯独在这种时候整齐划一。 “你…就这样去吗?”只有悠季对香子的打扮忧心忡忡。 “Don\u0027t mind, Don\u0027t mind!”被这样轻描淡写带过。 在店内角落里设有沙发的舒适席位上,我们七人从社会趣闻聊到各自的烦恼,交换喜欢的书籍和音乐,玩桌上卡牌游戏,度过充实又愉快的下午,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才依依不舍地道别。到达预订好的牛排餐厅时已过了20点,美美吃上一顿的时间还有剩,只是电影大约看不成了。 也罢,最近大多数电影比我的日常还要平淡无奇。 至于我如何在冰淇淋店不小心喝下香子点的咖啡,夜里辗转直到凌晨才睡着,都是后话了。 太阳再度升起。 匆匆起床更衣,搭上出租车前往公园赴约。 刚好赶在约定的7点整到达,在那里等待的小秋已经热身完毕。 “那么开始吧。”这样轻松地说。 —— [newpage] 我很累,我的心从来没有跳得这样快。 缺氧,头晕…我顾不上矜持,顽强地张大嘴巴呼吸,却无济于事。 肌肉钝痛,视线渐渐模糊,意识也在远去。 我的身体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过分对待。 要说为什么会这样…… 都是因为小秋说,运动让人有“活着的感觉”,我才答应试一试。此刻我的确鲜明地感觉到活着,而代价就是,我好像快要死去了。 “不会死的。”小秋一本正经地告诉我。 跑在我身旁的美人今天带着罕见的愉快心情——看来折磨我真是件无比有趣的事情。 “到这里就是500米了。”说着鼓励的话语。 “很了不起哦。”向我投来怜爱的眼神。 “呼啊——呼啊——”我无法回应她。 路边的草地好软,想扑在上面睡觉。翠绿饱满的草叶上沾着晨露,一定会让衣服湿透,然后受凉吧。不过和现在也没两样就是了。 “到前面休息一下吧。要慢慢减速,不可以忽然停下来。” 我几乎是瘫倒在橡胶跑径旁的木质长椅上。 —— 淡味运动饮料咕咚咕咚灌入体内,方才累得半死的我,恢复得倒也快。 “心情舒畅了吧。” “不错!” “还能跑吗?” “嗯!” 即使是这样的我,身体里面大约也仍然存有电视上常说的“年轻人的活力”这种东西吧。 也许没有。 “顺利”完成小秋晨练里程的七分之一,我们就近找了一家店吃午餐。 那是一间小秋常去的店,主要面向专业运动者和热爱形式主义的上班族。小秋的午餐是轻度烹饪的鸡肉鸭肉,搭配煮鸡蛋,水果和几种蔬菜。我则点了鱼肉还有牛肉,和小秋交换以丰富食物的多样性。冷荞麦面的清爽口感和焙煎芝麻酱的香味混在一起,构成疲劳之下难以抵抗的绝妙食感。 “这个还挺好吃的。” “每天都吃,你就不会喜欢了。” “是啊,我就是这样的女人。” “……” 久违的晨间运动和翠绿色餐食充满新鲜感。下午的预定是陪小秋去健身馆锻炼,我从心底期待着在那里可以更加贪婪地品味小秋的生活图景。 健身馆开设在购物中心的三层,据说内部采用注重私密性的布局,因此价格不菲。入口旁的墙壁附有一面三米宽的高大镜子,上面写着“行动起来,塑造理想的自己!”这样通俗的营销文字。 “哎呀,这两位美人是…”我跑到镜子前面,摇来晃去欣赏着镜中的自己和小秋,原本只是想卖个可爱,却不自觉地陶醉其中。 我为今天特意准备的服装,是一件鲜绿渐变色速干T恤,两边腋下到腰侧各有一条宽阔的黑色装饰带;搭配浅灰网球裙、棉白短袜和同样是白色的运动鞋,头发扎成了马尾辫。小秋披着明黄色薄外套,早上跑步的时候并不脱下,好像连汗也没有出;下身是黑底上面嵌有黄色线条,非常合身的运动长裤。 真是天作之合。 “走了。”小秋避开镜子里我的火热的视线,催促起来。 馆内的空气意外清新,空调也比外面更凉快,让人忍不住想要活动身体。可我的小腿从中午酸到现在,只好放弃跑步机热身,去做点力量训练。 “可以从2kg开始。”小秋脱掉外套,里面穿的是灰色运动背心。她舒展开性感的肩臂,抚了抚座椅旁边架子上层的小哑铃向我示意,然后从中间取了一对5kg的,轻松操练起来。 我模仿着小秋的样子尝试不同练法。2kg还算容易,可也有一些动作仅仅重复两三次就疼得厉害。据说这能训练到平时不常用的肌肉组织。透过酸痛和疲软感觉到身体在切实发挥功能,得到开发和成长,的确有一点快乐。 这副迟早要上绞刑架的身体,也不知练来做什么——便是我曾经的想法。自从在江崎家目睹小秋迷人的“power”以来,不知不觉间也对属于自己的那份可能性满怀憧憬了。或者至少,让我的身体更加灵巧漂亮,让小秋爱我爱得发狂。 “你的也让我试试吧。”自信地向小秋索要器材。 “好,动作要慢一点。” 我慢慢弯曲手臂从地上举起明显更为沉重的金属块,相当吃力,但并没有重到令人知难而退的地步。 “只要能习惯这个手感,就意味着显著的力量提升。”小秋鼓励我说。 那样的话,许多事情做起来会更方便吧,可选的玩法也更多……值得挑战一下呢。不过每天都跑到这里来锻炼实在是太麻烦了。思量一番,我决定改从网上订购几件中小型器材,近日就会配送到家里去。毕竟,在家练总比为了健身出远门能节省所剩不多的时间。 我们重复着锻炼-休息-锻炼的短暂轮回。小秋不提倡在外面练到极限状态,于是我早早偃旗息鼓,坐在一旁欣赏小秋锻炼——只见她穿梭于大型器材组成的钢铁森林,按照某种顺序全部练完,终于出了汗;而我的身体在等待中渐渐发冷,披上了小秋的外套。 冲澡更衣之后,晚上有课的小秋留下“锻炼时不要太自信,否则会受伤”这样的叮嘱,乘上JR线离我而去。 那么接下来做点什么好呢?周遭忽然安静下来,让我有点不适应。总之先去填饱肚子。 已经饿得仿佛无论端上来什么东西都能吞下去。即便如此,餐食上的妥协也决不允许——吃饭的事情必须要认真对待。从杀害小凉的那个决定性的日子开始,我感到享用美食的机会所剩无多,不愿再将就任何一餐。时间如此宝贵的当下,浪费机会的成本变得格外难以负担。 每天只有两三次用餐机会,我还有多少天呢? 初夏晚风轻轻拂过发梢,丝丝凉意渗入我躁动的心,转眼间又灼烧殆尽。在送别小秋的车站四周转悠一圈,没有发现心仪的食物,仍不肯屈服的我只好耐着性子乘上电车,走进离家不远,时常光顾的寿司店。 这家名叫“银之鮨”的店很有意思。小小的店铺内不设餐桌,仅供外带,用散装自选的廉价快捷风格,卖着出品稳定、材料上乘的高级寿司——价格当然也很贵。 “银之鮨”所呈现的自相矛盾的生活方式,近几年已发展为东京的象征之一。 食物近在咫尺,我已不像刚才那样焦急,细细品味着对晚餐搭配犹豫不决的奢侈时光,花了远超必要的时间去填满那十二贯寿司大小的便携餐盒。 哼着雀跃灵动的弦乐小夜曲,踏着轻快舞步,回家享用美食然后让疲惫的身体陷进床里,早早坠入安眠,结束普通又安逸的一天。 本该如此。 一场命中注定的邂逅,将我们的未来导向那洋溢着爱与美、生与死的交汇点。 黄色文学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免翻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箱:bijiyinxiang@gmail.com 她与我擦身而过。